承认吧，这部电影其实你没看懂过

1月14日，《黑客帝国4：矩阵重启》正式登陆中国内地的电影院。

早在一个月前，本片在海外已经上映，并同步流媒体。比起20年前的三部曲，这部迟到续集在开拍前就饱受争议，很多影迷担心这部续集会狗尾续貂，光是三部曲就足矣，没有必要画蛇添足；也有不少影迷饱含期待，希望能在续集中，补全前三部那些悬而未决的谜团。尽管国内已有不少观众通过流媒体看过本片，但依旧有不少老粉丝不理会争议，等着亲眼到大银幕前确认。

到电影院看《黑客帝国》是部分国内观众的迷影情结，很多人第一部在影院看的好莱坞电影，就是《黑客帝国》。当年三部曲都曾被悉数引进，首部《黑客帝国》在中国内地获得了1700万票房，第二和第三部均获得了4300万票房。第三部《矩阵革命》更是内地引进好莱坞大片以来，首次全球同步公映的电影。

在那个计算机还不普及的时代，《黑客帝国》探讨的命题其实超前于国内观众的认知。随着时间的洗礼，电影中诸多人与机器的思考，慢慢在生活中得到应验。当我们人类与机器日渐共生后，《黑客帝国》不再只是部电影，它早已成为当代人关于未来最为形象的预言。尤其是如今“元宇宙”的概念兴起，人与机器产生出新的共存方式，我们比起以往更为迷茫。在这么一个背景下，我们需要一部新的《黑客帝国》来回应当下的世界。

在迎接第四部到来之际，我们需要回顾一下这个系列的盛名从何而来。

蓝色药丸：技术革命

时隔多年，现在回看《黑客帝国》也许很多技术已经不太新鲜，可是放在世纪之交，它具有技术革命的意义。

比如第一部的“子弹时间（Bullet time）”。如今，“子弹时间”已经成为特技史上的专有名词，当年首次出现在大银幕时，给所有人展示了一次视觉奇观。

1998 年 8 月，拍摄剧本是这样写道 ：琼斯的枪响了，我们进入子弹时间背后的流动空间。尼奥在子弹之间高仆低就，空气像愤怒的苍蝇一样嘶嘶作响。尼奥不可思议地后仰，一只手放在地上。

于是我们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：一闪而过的子弹，在升格镜头下被无限放慢。人物用摇摆的身姿在子弹划过的轨迹中惊险闪躲。此时，摄影机镜头正高速地环绕着角色旋转，捕捉着每一个动作细节。

整场1分钟不到的动作戏，背后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。摄制组架上了120台高像素相机，环绕一圈，用事先调试好的计算机程序准确控制相机依次曝光，再把照片扫描进电脑，配上电脑制作的虚拟背景，最终呈现出一个旋转的连贯动作。

大家惊讶于动作戏还能这么拍，同时也意识到，好莱坞的特技制作被带到全新的高度。

其中不乏华人的功劳。《黑客帝国》的武术指导是林迪按和袁和平两位香港人。“子弹时间”中的动作设计，实则用的是中国传统武术躲暗器的方式：铁板桥，再配合好莱坞360度的旋转机位，才能创造如此有韵律的动作场面。

拍摄现场的袁和平

除此之外，香港动作片的很多“独门秘籍”也被带到了好莱坞。比如“威亚”，基努·里维斯、雨果·维文等人，经常被捆在绳子上，在空中甩来甩去。因为吊威亚受伤的事故，在《黑客帝国》剧组中时有发生。

技术史上，“子弹时间”多年来都是升格镜头的名场面，直到2014年《X战警：逆转未来》中“快银时间”的出现，升格镜头才被玩出新花样。

除了“子弹时间”，《黑客帝国》还用到了“动作捕捉"( Motion capture) 技术。在《黑客帝国》第一部走红之后，坊间出现大量对《黑客帝国》拙劣的模仿。沃卓斯基见此状，此开始利用“动作捕捉”“虚拟拍摄”等技术，创造出“子弹时间”后又一名场面：尼奥大战100个史密斯。

这100个史密斯的人物形象事实上只有演员雨果·维文，再加上12个替身，其余的都是电脑特效复制出来的。首先，那些替身进行了为时数月的训练，模仿雨果·维文的一言一行，包括他的各种神情和动作习惯。模仿合格之后，开始动作戏的排练。

演员们身上被贴上了传感器，特效工作人员通过电脑接收了演员和复制后角色每一个动作，单单这一过程就持续了整整4个月，创造了电影历史上使用“动作捕捉器”的新纪录。沃卓斯基兄弟脑海中那些不可能的景象，都通过电脑特效还原出来。

《黑客帝国》的技术突破，给几乎同一时期的《指环王》《蜘蛛侠2》提供了重要的借鉴。尽管《黑客帝国》不是首部使用这些技术的电影，但它是玩得最出彩的一个。

可以这么说，如果没有《黑客帝国》的珠玉在前，《加勒比海盗》《阿凡达》《猩球崛起》《复仇者联盟》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等好莱坞特效大片，将会延后好几年才出现。

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剧照

红色药丸：心灵革命

《黑客帝国》的魅力，除了酷炫的打斗，更多在于其深邃的思想。“庄周梦蝶”“缸中之脑”“洞穴寓言”“存在的真实性”等思想史重要的问题，电影都有涉猎。

电影史上，有哲学思辨的电影很多，《2001太空漫游》《银翼杀手》《楚门的世界》，而《黑客帝国》的哲学色彩则可以用“溢出”来形容，以至于美国十几位哲学家、社会学家和文化研究学者，合著了一本论文集，并在2006年由三联出版社翻译出版。

这并不是无心插柳的结果，更多是沃卓斯基兄弟有意为之。两兄弟在电影开拍前就要求主演基努·里维斯阅读哲学家让·鲍德里亚的书。第一部电影中，尼奥那本被掏空的书，正是鲍德里亚的《拟像与仿真》。据说，此书和《失控》是《黑客帝国》的灵感来源。《黑客帝国》沾染上哲学气息，是在它诞生前就注定的。

《黑客帝国》整个世界观与哲学家柏拉图的 “洞穴寓言”同构，柏拉图将世界划分为 “洞外的世界（可知的世界）”和“洞内的世界（可感的世界）”，前者代表着真，而后者代表着假。身处洞内的人，则是把洞穴壁上的影子当做真实的事物，一辈子自欺欺人。如果一个人要获得真理，必须转身走出洞穴。而洞内和洞外，正是对应着《黑客帝国》的矩阵与锡安。

人在矩阵中的生存，像极了希拉里·普特南提出的思想实验：缸中之脑。大脑被存放在盛满营养液的缸中。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，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，以使他保持一切都正常的幻觉。大脑所感受到的一切五感，到头来只不过是一系列刺激信号。大脑一直活在一个虚假的刺激中，而不自知。这正是《黑客帝国》中，矩阵奴役人类的方式。

整个《黑客帝国》的故事，可以看成一次向机器人反抗虚假，夺回真实的的故事。而在反抗中，必须有人带领大家，这个人就是主角尼奥。

《黑客帝国》之所以难懂，除了有思辨上的复杂，还有文化上的门槛。三部曲的诸多设定背后有明显的《圣经》色彩。比如尼奥（NEO），他在母体中叫Anderson，在辞源上来自Son of Man，即“人子”，《圣经》中耶稣的代称。

如果将他的名字重新排列，NEO会变成ONE（救世主）。当他在第一部被史密斯特工杀死72秒后，NEO再次苏醒，就像耶稣被处死，3天（72小时）后复活一样。在希腊语言中，neo表示新颖的，是复活后的新生命，给予人们新希望。从名字的用意就能明白，尼奥要成为真正的救世主必须先死一次。

同时，女主角崔妮蒂（Trinity）的名字同样具有深意，Trinity指的是三位一体——圣父、圣子和圣灵，都是上帝的一个位格。结合弗洛伊德《梦的解析》 ，三位一体表现的是女性意识。崔妮蒂之所以能唤醒尼奥，尼奥之所以能救活崔妮蒂，可以视为一次次神迹，两人的这份情感具备了神性。

而神迹恰恰意味着违反物理定律。当年《黑客帝国》第三部结束后，不少影迷争论锡安有没可能只是另一重虚假？种种迹象表明，所谓的救世主传说，只是机器人书写的虚妄神话，一切都是矩阵为了实现自己的更新迭代。从矩阵到锡安，并不是一个从虚假到真实的过程，很可能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真或假。

《黑客帝国》将自己在第一部建立的真实与虚假的二元论，解构掉了。蓝色药丸和红色药丸，到头来，原来没有区别。整个系列在第三部被拔高到“天地不仁，以万物为刍狗”的道家哲学高度。

如今，第四部已经到来，能否在前三部的哲学高度上，再次拔高，这确实让不少粉丝担心。从目前的评分来看，《黑客帝国4》似乎没能满足大家的期望。可是，电影质量如何终究还是得靠自己去领略。

时隔20年重回矩阵，不妨再次问问自己：红蓝药丸摆在你面前，你还会选蓝色药丸吗？

撰文：海边的卡夫卡

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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